【风情】小城四季
*风信记忆中的小城四季。
*一个摸鱼罢了。
《小城四季》
风信也数不清自己路过这座城多少次了。中原故都的一座小城，八百年沧海桑田，世代更迭，不知早已换了多少模样。风信却记得这里不同的春夏秋冬。八百年来，他常游历于凡间，落脚的宅邸除了遍布东南，中原的风土人情也依旧怀有留恋。风信也许自己心底了然，因为那个人的离开和出现，都与这座小城息息相关。
夏。
再次回到这儿的那一次，恰巧也是黄昏。怎么能这么巧呢，风信想。
天边的霞光渐渐淡去，只留下明暗光线交错落在那人身上，黄昏下慕情黑色背影慢慢远去，冷静，步子又好像是那样的坚决，甚至无情……故友的离开，记忆中是那样的不合时宜，薄情寡义。风信记得生计艰难，穷途末路的当年，自己对他只有震惊与不解，不解过后的讽刺与嘲笑。风信不满慕情的离开，数百年后依旧言语化为刀刃一遍遍地刺伤慕情强作坚硬的内心。时过境迁，再次回到这座小城，脚下的林荫道与百年前的脚步重叠，风信已认识到，二人这份情谊，已经不止于故友。
秋。
小城的秋天来得有些早，抬头是因为栾树的果子砸中了额角。风信却没觉恼，因为他仰首就看见了满树的栾花。他已经在人间走了这么多年了，从前的他没有认真地看过花开花落，云卷云舒；后来他终于认识到，应该要一件事，或一个人，值得他认真地去追求，和生活下去。所以他想他应该去人间看看了。
小城里的秋景煞是好看。木叶动秋声，当日月升沉匆匆走过春夏，人们将轻衫薄裳换作夹袄裘衣。烟水氤氲出的是一份柔情，秋风的萧瑟也被斑斓的季节减去几分。这些是风信人间游历百年中，所见不变的景色，他觉得美，觉得沉醉，有冷意也有暖意。而如今只剩暖意，缺乏丰富的言语相诉，他只想携慕情来看看……
而他也做到了。火红的秋叶划过窗沿，沙沙地落到院子里。窗前木质案台，慕情悄悄留下娟秀字迹信笺：“凉风有信，人间朝暮，情满一江秋……”
冬。
雪太厚了。
厚得他看不见路了，也找不到身边的人了。风信从噩梦中惊醒，想喊那个名字，但觉喉咙干得疼痛，只是嘴唇嗡动几下。迷糊间记起，他与慕情又为八百年前那件事吵了一架，偶然间吐出冷血无情字眼，引得对方眼眸更添冰冷几分……不对，他受伤了，慕情离开了，慕情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离开的？……风信只觉得眼前朦胧起来，腹前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。
小城的冬天好冷，月也好冷，风信透过泪光已经看不清楚那枚月亮了——白得瘆人，白得发惨。他又睡了，绞着心的疼痛让他在孤独的黑暗里自言自语着：“明明都在一起了，为什么还要分开……”
小城的冬天好冷，雪太厚了，身边的人也离开了，离开时好像叹了口气，说了一句：“等我吧，我会回来。”
小城的冬天好冷，他们初冬时谈过许多，春时的花茶，冬夜的温酒，秋天的枫叶，夏暮的晚霞……怎么好像，远得要记不清了？……
“慕情，你会不会回来？”
春。
这一年风信在小城里过的新年。
过年的时候还很冷，皑皑白雪披于大地，风信把红灯笼挂在屋檐下时，拂面寒风吹得他哆嗦了一阵。可是风信这回敏感地嗅到了春天的气息，不是春江面上的鸭子告诉的他。他看见小城的山水都柔暖起来，山愈葱茏，水愈苍翠。街市上又复游人如织，乃是春意盎然。那个人也似这小城千般袅娜，万般旖旎，悄悄出现。
“去年酿在树下的桂花酒，我可不会浪费。”慕情莞尔，眸子流转波光，“我又不会骗你。”春日饮春酿，可抗寒暖身。他令风信从树下泥土中挖出酒罐子，擦净了尘埃，取了两个玉盏，好像也要给自己倒一杯。
“你不是不能喝酒的吗？”风信凝视透明清流激荡杯壁，听尽悦耳声响，语气疑惑，压不弯的嘴角，还是暴露了无须描述的心头喜悦。
“小酌一杯又无妨。”慕情轻哼回话，旋紧了酒罐的木塞子。他深深地嗅了几口属于这座小城春天的空气，抬头望天空是浅浅淡淡的蓝色，拂动着薄纱般的云，好像也带上了花香与酒香。
“这一罐酒，饮了我们便不再分离。”
厚雪应该在春天到来之际融化，情谊也在小城的春夏秋冬里，如同记忆那样的出现，但不再离开。
风信拈杯，闻这酒香醇厚，直入颠顶，醉了魂魄，回过神来，那人已仰头饮尽一盏，脸颊泛了红泽，是不常沾酒之人轻轻喘息之姿。
风信终是弯了眉眼，开口笑道：“你还算挺有良心的。
－FIN
